福州
旧巷新颜
几年前我曾经游过三坊七巷。那时的我惊诧于在福州最热闹的心脏地带,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一大片默默无闻的老旧建筑。
从人头攒动的东街口闹市拐进南后街,就像刹那间回到了19 世纪的老福州,两人合抱的行道树下是木板钉起来的老旧房子和店面。宫巷、安民巷、塔巷、衣锦坊、文儒坊……像鱼骨一样互相平行分布在南后街两旁。随便走进哪条小巷子,那连绵的风火墙和气势不凡的飞檐都在诉说着这里不平凡的过去:从三坊七巷中曾经走出了一大批在中国近代史中叱咤风云的人物,林则徐、沈褒祯、林觉民、严复……经过一个多世纪的风雨 ,现在虽然有些落寞衰败,却处处透着老街坊的生活气息。在坊间随意游走也是一种快乐,穿插在东街口和三坊七巷,喧闹和宁静只有几米之隔。

从美好的回忆中回到现实,东街口繁华如昔。从杨桥路往南,很快便走到了南后街路口。新南后街入口处矗立着一个崭新高大的石质牌坊,同样崭新的条石路取代了过去坑坑洼洼的破水泥路。这条灰色的街道笔直地穿过三坊七巷插向乌山。南后街让我怀念的大树和两边的老店全都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高大宽敞的新铺面。为了表达“古意”,店面的外墙一律钉上了象征南后街老店特色的水杉木板,刷上了油光发亮的暗褐色仿古漆。规划者引进了他认为有“文化”的一切:艺术摄影、工艺品店、咖啡馆、珠宝店……南后街更光鲜体面了。
街两旁的巷子却更加安静了。高高的院墙依旧,新刷上了一层雪白的灰浆。老宅子大门紧闭,谢绝外人参观。屋子里有工程队正进行大规模的整修,清空居民的巷子冷冷清清,偶尔有推着车运送水泥石灰的工人匆匆而过。当传统意义上的世家最终如烟云般消散时,遗留下来的古老建筑如今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,无力地看着后代往自己脸上笨手笨脚地涂脂抹粉。

在沈褒祯故居我见到了沈家后人叶女士。沈褒祯故居整修是三坊七巷改造工程中的重中之重,她每天都要回到祖宅监督工程进度和质量,工程队雇用的农民工手上的活儿总是让她放心不下。“我是沈褒祯第五代孙媳妇,现在沈家还在国内的后人就我们一支了,我可不能让这祖宅毁在我们手上。”言谈间,叶女士不时流露出对祖上曾经辉煌的自豪。 沈家祖宅是一幢古老的明代建筑,前后四进,年久失修和解放后的乱搭建使老屋子看起来破败凌乱。但从高大的七柱五间大厅和依稀可辨的花厅中,还是可以感受到屋主显赫的身份。
告辞了叶女士,穿过宫巷我又回到了南后街。我才发现自己如此怀念老南后街上曾经的破旧温馨,在我看来,那才是老福州市井生命力的真实写照。

三坊七巷? 现如今的三坊七巷是福州对外旅游的一张名片,老三坊七巷的改造工程正在进行中。三坊七巷的中轴线南后街已经竣工,而两边小巷的古民居、名人故居等多数还在修缮中,原则上谢绝游客参观。南后街两边的店铺多经营着福州本地的一些特产:牛角梳、漆器、鱼丸、肉燕、肉松等,价格不贵,方便携带,都是馈赠亲友的好选择。三坊七巷地处福州商业中心东街口,交通便利,火车站、汽车站都有公交直达。福州老字号安泰楼酒店坐落在南后街南端的吉庇路口,在这里可以吃到品种齐全的福州风味小吃,价格便宜量又足。要吃到正宗闽菜佛跳墙,东街口聚春园酒店是个好选择。
三都澳 修道院遗梦
礁头码头一侧停泊着几艘大型军舰,山坡上刷着一行大标语:“防窃听、防渗透、防拍摄”,我下意识用手护住斜挎着的相机,顿时感到军港戒备森严的肃杀之气。
乘坐快艇登上三都澳岛,已经是中午了。小码头上冷冷清清,同船回岛的居民们三三两两往家赶。我凑近一位同船上岛的大叔,问老教堂怎么走?大叔指指路边停靠的小面的,说:“你可以坐这个去,”他顿一顿,又说,“你和我顺路,我可以送你一程。”说着向停在路边的摩托车走去。我大喜过望,坐上后座,风驰电掣向岛内驶去。“摩托大叔”在一个分岔路口停车,指指山后,说:“走这条路,绕到山坡后面就是啦。”

三都澳上的老教堂是三都澳繁华往昔的见证。解放前,这里是福建对外贸易的重地。三都澳天然的深水码头被誉为“远东最深不冻港”。鉴于这里的地理和经济优势,1898 年清政府开放三都澳港,英、美、德、西班牙、葡萄牙等国家争相在岛上开办公司和洋行,意大利在岛上设立了领事馆。那时的三都澳商贾云集,船帆如梭,热闹非常。到了民国,孙中山把三都澳写进了《建国方略》里,要把这里建成“东方大港”。梵蒂冈教廷也闻风而至,派遣神父和修女们在岛上建起了教堂和修道院,作为向闽东地区传教的大本营。
山坡后,一座漂亮的西班牙哥特式教堂出现在我的面前。虽然经过上百年的海风吹打,精致的纹饰和尖尖的钟楼都还完好无缺,丝毫不显老旧。宽敞明亮的教堂内部粉刷一新,高大的顶棚和墙上彩色玻璃窗让人心生肃穆。“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。”教堂的守门人告诉我,“这里以前被海军当做食堂,到1991 年才还给教会,室内都是几年前刚装修的。”三都澳在1952年变成对外封闭的军港,直到上个世纪80 年代后才慢慢解禁。 修道院就在教堂后面不远的山上。四方形灰色堡垒一样的建筑,门窗紧闭,从外面很难窥见内部的状况。看看表,离下午的开放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呢,我决定先去福海关遗址看看。福海关掩映在修道院右边的松树林中,只露出一角屋顶。福海关税务司是晚清西洋风格建筑,当时负责征收从三都澳进出口的海关税银。来前听说福海关税务司当年被日本飞机轰炸过,我已经做好了看遗址的准备。走到跟前,我才惊讶地发现一座整饬一新的福海关大楼,外墙被刷成明黄色,屋顶铺着红色的石棉瓦,和我想象中的残垣断壁差距太大。海关大楼用铁栅栏围住,大门紧闭。在大楼前菜地劳作的农民告诉我,这是去年才修整的,要领导来了才开放。

在福海关磨蹭到两点半下山,修道院的大门却还是紧闭。路过的老乡看到我在门口徘徊,善意地提醒我门上有个门铃。原来红色大门侧面有个不起眼的小按钮,一按,屋里果然有人应声开门。走进修道院,四面走廊围着中间的花园,环境整洁而清幽。修女们刚刚结束祷告,从小礼堂中鱼贯而出。
修道院院长是我同乡,我们立即用家乡话攀谈了起来。我从小生长在信仰天主教的家庭里,还没满月就被我奶奶抱到教堂里受了洗礼,“被皈依”了天主教。虽然现在的我并不太虔诚,可教友这个身份无疑更加拉近了我和院长的距离。路过我们身旁的一位老修女听到我们的方言聊天,知道我也是教友后,问我爷爷奶奶的名字。老修女居然微笑地用家乡话和我说:“论辈分,你该叫我姑婆。”面前和蔼可亲的老奶奶居然还是我的远房亲戚,这简直太巧了。姑婆几十年没回家乡了,向我打听了爷爷奶奶的近况,她还喃喃地和我提起了我太爷爷:“他可是一位热心的教友,为老家的教会做了不少实事。”太爷爷是我们家族的传奇人物,他是个实业家,笃信天主教,曾经在家乡大力捐资兴学,以教会的名义做了许多善事。看着眼前老迈的姑婆,我突然感觉离从未谋面的太爷爷更近了一些。
看在我德高望重的太爷爷面子上,院长破例允许我在修道院里留宿一夜——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。太阳慢慢落山了,晚餐结束后,修女们开始了例行晚祷。这里没有电视没有广播,唯一的电器就是电风扇。隐约的诵经声飘荡在古老的院落中,将修道院之夜衬托得格外安静。

三都澳 去礁头的车在宁德市人民影院公交站搭乘,有公交巴士和小巴两种。礁头码头到三都澳要坐渡轮,5 元/ 人。三都澳岛上旅游业并不发达,也鲜见游客,小招待所住宿条件一般。三都澳修道院背山面海对外封闭,内部长方形的回廊围绕着四水归堂的天井小花园,是国内难得一见的地中海建筑风格修道院,很适合清心苦修。修道院设有客房,不过一般不接待教外人士。 |